雨势逐渐减小。</br> 衣物在火堆旁烘干，食物在火堆上加热，吃进肚子不再冰凉。</br> 村民们在三天两夜的痛苦折磨后，终于能够享受片刻的欢愉。</br> 整夜，陆远在双台地上巡视，补充快要熄灭的火堆。</br> 温暖和幸福随着他的脚步延续。</br> 当他经过时，村民们自觉的站起来向陆远表达敬意。</br> 他的身影，被火光印染，带上了些许传奇色彩的模糊。</br> 许多许多年后，天虞大陆依旧在口口相传着这个奇迹夜晚的故事。这是一个关于火焰的故事。</br> 在传说中，有上万村民被困在洪水中的孤岛之上。</br> 当时暴雨倾盆而下，四周电闪雷鸣，人们濒临绝境。</br> 一位全身燃烧着火焰的华族勇士从水中出现，他点起一千道火焰，逼退了暴雨和雷电，人们因而得救。</br> 当然，这是许多许多年以后的传说，与当下无关。</br> 在无星的夜晚，暴雨渐渐减弱为雨丝。</br> 又一次强降雨过去了。</br> 在火堆旁，有一些村民的尸体，他们在救援到来之前就已经死去。围着尸体，亲属们低声哭泣，有人唱起古老的民谣，忧伤的曲调在水天一线的平原上飘荡很远。</br> 这不是通用语，而是栾族的古老曲调。</br> 陆远站在毫无停歇迹象的洪流边，凝望着黑暗中的水面。</br> 池小鱼站在他身边，也和他一样盯着水面看。陆远以为她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她只是静静的站着，一言不发。</br> 火光照在她的侧脸上，她好像在笑，又好像不是。</br> “大人，感谢你。”</br> 打破沉默的是世旭长老。见族人们都安顿下来暂时脱离危险，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带上了宽慰。</br> 尽管没有救下所有人，在赶到之前，已经有不少村民冻死。但这也是巫神的安排。在巫神教的教义中，这代表那些死去的村民，天命本就在今天终结。www.ba1zw.com</br> 人类只能做好能够做到的事情，今天的救援，已经算是奇迹。</br> 陆远同样对世旭长老表达感谢。这位老人今天又是引路，又是控制局面，没他还真不行。怪不得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。</br> “大人在想什么？”</br> “我在想这歌声优美，却不知道是什么语言，又是什么意思。”</br> 陆远指的是栾族村民咏唱的民谣，他刚才一直有在听。</br> 长老微笑道：</br> “这是栾族的土语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说了，只流传下一些歌谣。”</br> “这支曲调的意思是？”</br> “巫神用泥土捏出人类，巫神又用洪水冲毁人类。”世旭长老如是解释。</br> 陆远豁然转身，神情惊疑不定。</br> “大人？”世旭长老诧异。</br> “不，没什么。”</br> 陆远深吸一口气，他告诉自己，这一切都是巧合。</br> 话题打开，两人之后又聊了很多。陆远比较关注望归村的事情，这一点，长老倒是知之甚详。</br> 五十多年前，第一批华族移民进入碧泽定居。当时在周边的栾族村子里，着实引起了不小的骚乱。</br> 村民们不知道，为什么上面的那些大人，为何允许蛮族在栾族的地盘定居。</br> 好在华族移民定居较远，而且只是开垦荒地，并没有占有当地人原本的土地，所以后面几十年一直相安无事。</br> 再后来，两族的交流逐渐增多。</br> 栾族这边有着许多促进植物生长的技巧，华族也有不少，而且华族还掌握着非常先进的育种技巧。</br> 两边在互相学习中关系逐渐融洽，包括本次逃难都是一起。</br> 总的来说，关系不错。修联的移民计划，可以说部分成功，只是不知道其他地方的移民情况如何，陆远心中这样思索。</br> 到上午时分，陆远已经不必再维系火焰。因为此时雨已经暂时停歇。</br> 经过一夜的烘烤，小小的台地上，地面完全干燥，热得好些村民甚至脱去了外衣。</br> 陆远给的火太猛！</br> 随行而来的修道者，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很恭敬。他们现在绝对不相信陆远是“区区三品”的修士。</br> 望归村的村民对他特别热情，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同族，而且是传说中的战争修士。</br> “大人，是修联派您来救援我们的吗？”</br> 村长邹思明在套近乎的时候问道。他一晚上都在忙前忙后，也算是帮了陆远很多忙。</br> “那倒不是。我只是恰好路过。”陆远如实告知。</br> 邹思明眼神中有些失望，不过很快释然。</br> “大人，我们接下来怎么做？”</br> 他又问。</br> 现在众人吃饱喝足，体力有所恢复，但依旧被困在洪水中。洪流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，甚至因为昨天上游的强降雨，水位再次上升。</br> 天边再次凝聚乌云。</br> “我们要等车队过来。”陆远看着洪流的对岸，暗暗道，“郝建忠怎么还没到？”</br> 按照计划，郝建忠会率领三十多辆空置的大篷车赶来，将村民们全部接回柴桑镇。</br> 救灾撤离并不是说陆远领头，一声令下，所有人跟着他就能抵达目的地。</br> 因为会有很多人掉队，也会有很多人体力不支。队伍会拉的很长，最后彻底成为一盘散沙。</br> 在泥泞和随时可能到来的暴雨和洪水中，这些意外情况尤为致命。</br> 带五个人撤离，和带五百人撤离，再组织度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！</br> 这是军事作战的最基本常识。</br> 一直到晌午时分，郝建忠的车队才姗姗来迟。</br> 陆远穿过洪水，来到对岸。</br> 本想责备，但此时却看到郝建忠的车队几乎人人带伤，大篷车亦有不少损坏，还有的车厢上插着箭矢。</br> “怎么了？”</br> “遇到山贼了。”郝建忠叹了口气，开始汇报他们一行的遭遇。</br> 郝建忠部几乎和陆远前后脚出发。但暴雨和泥泞中大篷车走不快，因而他们的速度比较慢，落后很远。</br> 好在他们并没有迷失方向，其他商队中亦有非常熟悉这一带地形的人。</br> 但是在赶路到一半时，他们遇到了一伙山贼的伏击。</br> 按理说这种天怒人怨的天气，即使山贼也应该缩在老巢中避雨。</br> 但这伙山贼也是没办法。</br> 数月前，邓超途经此地，杀了山贼许多人，又捣毁了他们的老巢，他们只能在碧泽郡范围内流窜作案，一时没有落脚点。</br> 然后更倒霉的是遇上了这场洪水。</br> 洪水可不管你是良民还是山贼，统统祸害。</br> 这群山贼也是饿极了，甚至打算偷袭柴桑镇。</br> 恰巧看到一只浩浩荡荡的车队从柴桑镇里驶出，他们还以为车里装的是粮食，二话不说上前打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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